婚姻,两性关系中的一座围城,亲密关系里的船锚,激情生活的枷锁。
对于大多还没迈入婚姻生活的人来说,都会有一个老生常谈问题——到底选择“对”的人,还是爱的人。
前者看起来稳妥但平淡,后者看起来激情但更有风险。
毛姆在《刀锋》中说:“爱情是个脆弱的水手,出过一次航,就憔悴了。”人们开始恋爱时,总以为一段爱情能滋润自己的生活,却在步入爱情后,被亲密关系中的一个又一个令人失望的琐事消耗。
你不会想把苟且生活里的美好梦境拽入沟渠,那是危险的。随着年纪渐长,我们总会意识到激情会像潮水一样退却,只留下沉寂的海滩被月光笼罩。
爱是奢侈品,和触电般的激情和浪漫相比,平淡的关系反倒是稳固的必要条件。
当然,在所有人的视角当中,那个所谓的“对”的人往往背上“老实人”“隐忍”“退让”之类的负面标签。
本篇文章我们通过第三视角去探寻和深入这样的婚姻关系,我们不去评判选择的对与错,而是认真听听这样关系里双方是如何平衡的。
这是一个寂寞的夜晚,他坐在楼下的车里,像所有不愿回家的中年男人一样逃避妻子和孩子熟睡后的呼吸声。
他在思考他久久没能动笔的武侠小说,工作室里未完成的版画,人性与神性的种种。
关于他的精神世界,自己的妻子一无所知,只知道柴米油盐和奥数作业。
在选择“最适合”的结婚对象并结婚八年后,这个四十三岁的中年人邀请我和他出轨。
这并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七十多年前,张爱玲写过会变成蚊子血的红玫瑰,会变成饭粘子的白玫瑰。
而现实生活里,大多数人往往一开始就在玫瑰与米饭中选择。
没有系统学习过如何挑选一个长期的爱侣,我们也早在生活的耳濡目染下知道哪些人适合结婚。
那个携手走进婚礼现场的最佳拍档最好是稳重的、现实的、温柔的,是具备了数种生活技能且一心一意的。
这是一锅上好的大米饭,吃得饱肚子也不会拔腿就跑。
图片来源:《红玫瑰白玫瑰》
而玫瑰就像以上所有品德的反义词,他们带刺,或风情万种或志趣过人,他们是青春期时代我迷恋过的坏男孩坏女孩,是步入成人世界后总与稳定和舒适说不的刺头。
他们是理想的爱人,浪漫又充满激情,在热衷于“文青”的年纪,他们献上对娄烨和侯麦的独特见解,在清晨为你点播一首《Psycho Killer》。
图片来源:《希德姐妹帮》
你们总是
灵魂相惜的,你们总是拥有相近的精神世界,希望成为小野洋子和列侬,希望成为斯蒂格里茨和奥基夫。
但把玫瑰搂得过紧是件危险的事,如果他们不能自发主动地开始向米饭变形转化,我们总怕有天被留在他们开走的机车后,呛人又悲伤的烟雾里。
即使合拍如乌莱和阿布拉莫维奇,迷人的爱情也会因“艺术理念和生活上的分歧”,与出轨消失殆尽。
图片来源:《潜能》Rest-Energy 1980 Abramovi? & Ulay
于是,当我不无讥讽地诘问这个深夜发来邀约的中年男人的时候,他坦言他也有过最理想的玫瑰。
不过那个风驰电掣、充满了野心与抱负的女孩从来不在他的婚姻名单之上。
“一段长期关系里只能有一个疯疯癫癫的人。”他美其名曰不会去阉割那个都市小兽的灵气,并祝福她的肆意人生。
“你也不能为了她阉割你自己是吧?”
“当然。”他没有任何犹豫。
于是,不用被阉割、被塑造,本就稳定、温柔,甚至乖巧懂事的人成了最佳选择,被打上了“老实人”的标签。
而我的朋友46,一个穿着打扮和与陌生人相处的行为举止皆被我们戏称为“好嫁风”的女孩,就总是被狠狠地贴上如上标签。
我和46站在一起,经常像石原里美误入洛基恐怖秀
几天前,我们在大理,一个玩音乐的男孩热烈地向初次见面的她袒露爱意,直呼她是整个城市素颜最美的女孩,她像兔子一样清纯可爱。
即使不抱着最坏的恶意揣测,作为“多疑”的新时代女性,难免想到清纯代表了好骗,可爱代表着无知。
而这并不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不管在哪里,不同年龄段的男人们都会向她抛来橄榄枝,盛赞她像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像个开在和煦春风里的小白花。
“这他爹的不是变着法骂我吗?”
他们把她看作一张安全牌,一个易接近的“老实人”,傲慢地抹去她身上所有其他的特质。
她是狂野幻想的替代品,因为善良被当作是最包容的情绪价值提供机器,因为温柔被认为是最合适的婚后琐事代言人。
不过幸好,这是一种双向选择,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签订的霸王条款。那些和玫瑰走进婚姻的大米饭也自愿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们只是搭伙过日子。”朋友的妈妈就是那个“更对”的选择。
不管从文化水平还是家庭背景来看,她都差了丈夫一大截。但是,她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妻子,也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妈妈。
从今天的视角来看,这意味着一个人具备无私的奉献精神、吃苦耐劳的决心以及几十年如一日的包容——她的丈夫始终在出轨。情人更年轻,谈吐更得体,眼界更开阔,在家里几乎沉默寡言的丈夫和她有说不完的话。
“您从来没有不开心过吗?”
“没有啊,我们只是搭伙过日子。”
图片来源:《婚姻故事》
于这位年过六十的女人而言,回忆起过往的婚姻岁月,她显得很无所谓,因为婚姻本质上就是一场合伙生意。
她的丈夫需要一个晚上下班能吃上热饭和孩子玩耍的家,她需要一个稳定的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经济来源。
他们都做出了选择,在这个婚姻无限合伙公司里,他们都是受益者。
我把这个故事分享给了我的朋友们,虽然在这个时代,结婚率已经下降至5.8%,作为一群坚定的不婚主义者,我们还是为孩童时的浪漫幻想叹了一口气,又马上为自己不婚的选择叫好。
阿江的出轨从婚姻生活的第二个月便开始了。
作为一个成功的艺术家、三岁孩子的母亲,她的情人遍布世界各地。
她认为,传统婚姻已经走进了死胡同,人们开始更加注重个人价值的实现,现代交通与全球化的浪潮也冲击着这种传统关系。
阿江解释说,我们的父母、祖父母,他们生活在一个从出生到死亡几乎不挪地儿的时代,他们的工作固定、人际关系固定,极少数的人会选择离开熟悉的地方重新开始。
但现在不同了,人们会有各式各样的职业选择,有各种各样的价值实现途径,当你今天在上海、明天在北京、后天在纽约的时候,传统婚姻大概率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阿江认为法国的同居协议PACS是她见过的目前最好的现代亲密关系的终点。
图片来源:https://www.insee.fr/en/accueil
PACS 全称为Pacte Civile de Solidarité,直译为法国民事互助协议,本意旨在为LGBT群体提供便利。
但根据法国国家统计局2019年的数据,签订同居协议的异性恋伴侣占比达96%。
在PACS下,分手只需向当地法院递交一封正式信件,双方财产独立也允许共同财产的存在,不同于离婚中出轨方会被认定为过错方,同居协议双方没有对彼此忠诚的义务。
阿江认识的所有同居协议伴侣都正在或曾经践行着性开放。他们在外面寻找自己在家里无法获得的激情和生活灵感,回到家,在彼此信任的怀抱里感受温暖和稳定。
阿江的朋友Lulu说同居协议比起婚姻让他们的爱情更纯洁
“我不需要占领你全部的私人空间、你的爱、你的身体,我们是彼此密不可分的家人,但这不意味着你不可以去爱别人,去享受别人的爱,这是多么自然的事情,传统婚姻把这一切都变得很糟糕。”
但阿江的丈夫并不知道她还爱上了别人。他是一个普通中产,顾家、温柔,最大的兴趣爱好是打打游戏。阿江坚称自己对丈夫非常好,只是当他无法理解她画的裸体的时候,她需要别人来理解和爱。
她说不告诉丈夫自己“出轨”是害怕把现在的平衡打破。“不像我,他是一个很传统的人。”
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我和朋友也曾聊起过人类亲密关系的未来,我们大谈开放关系对伴侣双方的解放,红玫瑰与白玫瑰的难题被轻松解决。
只是作为更容易感伤的人,我问他,害怕恋人爱上别人还是在所难免的吧?这种不确定感击垮了太多如此尝试的亲密伴侣,不也正是我们一开始纠结与选择米饭还是玫瑰的原因吗?
他说:“你只需要确定你自己就行了。”
确定自己的生活,确定自己的成长,确定自己是善良健全的人。把选择米饭还是玫瑰的权利交给伴侣,也交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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