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婚姻,是很残忍的。
比如下面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你以为只有你有秘密,殊不知,人人都有秘密,没有谁比谁干净,也没有谁比谁肮脏。
而且,有些秘密,一旦曝了光,会让你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中。
1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正是一天上班时间最无聊的时候。
比如方平山,待在公司里就很无聊。无聊的时候,就有大量时间来猎奇。
方平山于是在手机上看新闻。
果然没让他失望。有一条刚刚在本地一家自媒体发出来的新闻,刺激他的眼球,令他莫名兴奋:一辆轿车从青云山东山顶俯冲下来,滚落在山底一爿浅水湖。车内一男一女,女的当场毙命,男的送至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网上的传言有很多版本。有说是作欢时忘记拉手刹,车子出溜下山的。有说是二人打情骂俏,注意力不集中,引致车祸发生。
还有描述更为露骨,说男的办完事儿后,体力透支,手脚发软,一不留神,把车开到山底了。
这起突发新闻在网上赚足眼球。方平山只当娱乐,没放在心上。下班时,电梯碰到同事。同事打趣,老方,车振有风险,出行需谨慎。
方平山笑着回应,彼此彼此。
2
方平山平时开一辆越野,野外激情对他来说,还真不算新鲜事。他也曾载着情人,把车开到人烟稀少的僻静处,寻欢作乐。
下班后,方平山去了趟超市。他打算亲自下厨,为妻子做一餐饭菜。今天,是他和妻子沈岚的结婚纪念日,他想和妻子共进一次晚餐。
妻子沈岚一早赴A市开会,下午就回来。她可能忘记了,若干年前这一天,他们在图书馆阅览室初次相遇,然后相爱。
婚姻就像一把结实的笤帚,把爱情一点一点扫没了。方平山是个追求浪漫的双鱼座男人,喜欢把爱挂在嘴边,喜欢甜言蜜语,妻子却反感这套。她认为,生活质地坚硬,有板有眼,虚妄的浪漫属于少男少女,成年人把“情呀,爱呀”挂在嘴边,不仅可笑,还幼稚。
婚后没几年,生性浪漫的方平山有了外遇。这种事情就像吸大烟,会上瘾,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方平山想过离婚,可离婚的动力不足。一来有孩子牵绊,扼住了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二来外面相好的女人也没有哪个到了“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他对妻子不满意归不满意,可结婚多年,沈岚把一生最好的年华给了他,他也得回报一份丈夫的责任和担当不是?
沈岚也有很多优点,他的家缺少浪漫气息,市井烟火味却浓厚。阳台一溜坛坛罐罐,泡着糖蒜,腌着泡菜,还有两瓶自制红葡萄酒。沈岚姿容也不错,穿衣打扮颇有天分。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外面人说起来,都说方平山艳福不浅,娶了个美女。所以,方平山对她不满意归不满意,心里还是把她当妻子对待。
所以,在这个特殊日子,他想给她一份惊喜。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他刚受了点打击。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在外面受了伤害,总想回家找安慰。
他刚刚被一个女人抛弃了,这女人是妻子朋友小朱。
3
方云山和小朱是通过网聊熟悉的,小朱微信号是沈岚给的,她托他给小朱传相片。因为是妻子朋友,他对小朱存有戒心,她却对他很感兴趣,拐弯抹角打听他们夫妻隐私。
小朱说:“你老婆挺漂亮,你得看紧了,小心她给你戴绿帽。”
方云山半开玩笑地说:“她是一潭死水,真给我戴个绿帽能让死水掀起微澜,我倒也愿意呢。”
小朱追问为什么,他闪烁其词。小朱约他参加户外野游,他答应了。野外露营,他与小朱睡进一个帐篷。从那以后,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在沈岚眼皮底下好了一年。直到不久前,小朱忽然离开他。
小朱说:“咱们别再联系了,我总觉得对不起沈岚,我和她毕竟是朋友。”
方平山质问:“难道一开始你不知道她是你朋友?”
小朱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平山也不客气,讥讽道:“想分手也不用找理由嘛。”
小朱果然怒了,骂他小人之心。二人不欢而散。
方平山忖度小朱有了新欢,或者,对他不满意了。相处久了,女人就像撒娇的小孩,今天想要这个,明天想要那个,有些要求超出他能力范围,他做不到,小朱就不高兴。既然小朱想离开,他也无意挽留。这种事情,讲究你情我愿,强扭的瓜哪能甜呢。
方平山嘴上安慰自己,心里还是很失落。他忍不住恨小朱无情,恨小朱无情的同时,想到妻子的好。妻子从不说动听的情话,不像小朱,张口闭口亲爱的。可小朱说不理他就不理了,妻子却仍旧为他洗衣煮饭,不离不弃。
孩子在寄宿学校,平时不回家。他早早把饭菜做好了,沈岚还未回来。
他拨她手机,关机,怎么搞的?大概没电了。沈岚不是一个人去A市的,他本想送她,她说和同事一道,坐同事车。他转拨妻子同事电话,顺利接通。
方平山问:“你们走到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对方没听出他声音,犹豫问:“你是?”
方平山说:“我是小方,沈岚不是同你一道去A市开会了嘛,回来没?她手机打不通。”
对方惊讶地说:“开会?没有呀,我今天哪儿也没去。我想想。哦,沈岚请假了,说是家里有事。”
方平山登时愣住了,太蠢了,这个电话打得太蠢了,人家心里会怎么想?他万万没想到沈岚竟然骗他,她为何骗他?她想做的事情,他从不干涉,她没必要撒谎啊?在外人面前出这么大洋相,真是丢脸。
他羞恼极了,决计等她回来,好好理论一番。可怜他苦心营造的晚餐气氛全毁了,餐桌上的盘盘碟碟似乎都在嘲笑他。
他尚不知道,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他闷闷不乐沏杯茶,坐在沙发上发呆。不一会儿,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男人。
“你是方平山吗?”
“是我。”
“沈岚是你妻子吗?”
“是。”方平山不由自主站起身。
“请你速到A市第三人民医院。”
“你是谁?”
“你妻子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车祸。”
“什么?”方平山心急火燎,“伤得严重吗?在哪儿出的车祸?”
对方沉吟半晌,答:“今天下午青云山出的车祸,车子从山上摔下来……”
“等等,你刚才说青云山?”方平山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炸得他浑身战栗。他颤抖着声音追问:“确定是沈岚吗?”
“当然,确定是她才给你打电话的。”
“我,我妻子,她,她怎么样了?”网上看到的消息在方平山眼前就像预谋好的广告,“啪”地弹跳出来:一男一女,女的当场毙命,男的不治身亡。不,不是一回事,可能巧合,青云山出了两起事故,他额头冒出涔涔冷汗。
“对不起,你做好思想准备,她不幸去世了。”
果然如此,果然是一回事,方平山身体筛糠似的打颤。
对方继续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请来医院办理相关手续。”
挂断电话,方平山感觉身体里的骨头被抽空了,一根一根抽空了,他软塌塌倒在沙发上。他被这个忽如其来的电话打蒙了,当头一棒?不,是当头十棒,几十棒,一棒接一棒,重重砸在他头上。砸得他喘不过气,砸得他血肉模糊,气息奄奄。
沈岚死了?死于青云山车祸?太离谱了,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怎么会?青云山?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车祸女主竟然是他的妻子沈岚?不,不,一定弄错了。沈岚好端端去青云山做什么?她明明去A市开会了,对,她没去青云山,她和同事开会去了。
方平山哆哆嗦嗦拿起手机,找寻沈岚同事电话。他要问个清楚,他一定问个清楚。青云山死的女人不是沈岚,他们搞错了,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电话拨出去,接电话的还是沈岚同事。“小方,沈岚还没有回去?”
“什么?你怎么知道沈岚没回来?”
“你刚才不是给我打过电话吗?”
方平山脑子“嗡”了一声,他这是怎么了?吓傻了,还是急糊涂了?他刚刚和人家通过电话,沈岚根本没去开会。她骗了他,她和另一个男人去青云山了。
那个男人是谁?她为什么骗他?为什么?
方平山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可以。这还不够清楚吗?当然要骗你,难道正大光明告诉你,去和另一个男人幽会吗?
沈岚竟然也有外遇,他真是低估她了。她不是一向装得很圣洁吗?原来都是假相,她并不比他高尚多少。她毫不客气地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戴了一顶全世界都能看到的绿帽子,全世界都知道了。
方平山知道自己将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中了。
他机械地拨通沈岚父母电话,接电话的是沈岚父亲,他的岳父。他恶毒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岳父,“你女儿出事了。”
岳父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沈岚死了,现在在A市第三人民医院,想见她最后一面就赶紧去。”说完,不由分说挂断电话。
稍顷,电话又响了,是沈岚弟弟,他的小舅子。小舅子催问怎么回事,他有气无力:“你姐现在在A市第三人民医院,她已经死了。”
小舅子也被这个消息蒙住了,顾不上伤心,带着沈家二老直奔A市。
紧接着,方平山姐姐得到消息,打来电话。方平山委托姐姐替他跑一趟,他说:“沈岚家人去了,我不想去,你帮我跑一趟。”
姐姐说:“沈岚和那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真和网上说得一样吗?”方平山说:“我不知道,人都死了,问这个有什么用?”
姐姐和姐夫连夜驱车前往A市,代表方家去了医院。方平山一夜躺在沙发上,半梦半醒,似睡非睡。
第二天一大早,姐姐再次打来电话。姐姐告诉他,沈岚遗体已运回青城,今天就举行葬礼。和沈岚死在一起的男人姓胡,出事那辆车不是姓胡的。据车主说,姓胡的是他同学,他只是把车借给他,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姓胡的做什么的?”方平山问。
“你肯定想不到,没钱没工作,靠低保生活。他骗老婆去郊外钓鱼,他老婆根本不知道他借了别人车。那女人在医院闹得很凶,揪着沈岚父母要赔偿,说是沈岚害死她老公了。幸亏你没来,丢死人了。沈岚怎么和这种男人混在一起?”姐姐愤愤不平,“你也不必难过,我们方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其实,姐姐看了法医的现场记录,还了解到一个恶心的细节:那个男的,出事的时候,安全套都没有摘下。两人都赤身裸体,现场太恶心了。但她怕弟弟方平山承受不了,没敢把这个细节告诉他。对弟弟来说,那个恶心的出轨现场弄得满成风雨,是非常残忍的。
姐姐的话让方平山心情更加晦暗,沈岚有外遇,他希望对方是个出色的家伙,他简直怀疑沈岚早知他出轨了,想报复他,是蓄谋的,故意的,她故意弄一个这样的人恶心他。
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得到消息的亲戚,朋友,同事都在津津乐道传播这起事件。姐姐说得对,方家的脸,被沈岚丢尽了。
沈岚后事皆由沈家操办,葬礼上,方平山终于肯带着孩子露面。尽管妻子的出轨,闹得世人皆知,对他来说,简直不能再残忍。但毕竟,夫妻一场,也毕竟,自己也不干净过。
所以,他还是参加了妻子的葬礼。
烟雾袅袅中,钟声在苍茫的青云山响起。一阵冷风袭来,方平山喃喃道,沈岚,我们之间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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