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东的王瘸子去城里打工几天,竟然领回来一个城里的女人。这人啊,该着他走狗屎运,拦都拦不住。
这是清扬镇老百姓对王瘸子的议论,语气里,有羡慕嫉妒,更多的是恨。
王瘸子在清扬镇可谓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小镇本就不大,千八百户人家,人口又密集,分桥东和桥西。
前几年,默默无闻的王瘸子,凭借一件大事,终于成为清扬镇声名鹊起的人。一夜之间,在小镇出尽了风头。
王瘸子本不瘸,他的瘸是后天灾害。要说他也是可怜的人。在王瘸子十几岁时,父母双双病故,他是在奶奶家长大的,后来奶奶去世后,他二叔收养了他。
可这王瘸子不知道是克亲人,还是怎么着,去他二叔家第三年,二叔也病故了。
这时,流言蜚语就出来了。镇上的人都说王瘸子是天上的“煞星”,专门克亲人。从小克父母,长大了克爷爷奶奶。现在,又把二叔克死了。
二叔死后,二婶跟他又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本来就看王瘸子不顺眼。如今听别人这么议论,毋庸置疑,他被二婶赶了出来。
王瘸子被赶出来后,成了吃百家饭长大的叫饭花子。
那时,镇上有几个像王瘸子这样没爹妈的野孩子,专门靠打家劫舍混日子。不过他们还算仁义,“作案”专门去外村。清扬镇的居民,就算敞开门过日子,他们也不偷不抢。
只是晚上回清扬镇睡觉,美其名曰是给大家看家护院,其实,他们恶事做多了,怕在外睡被人打死。
清扬镇的桥东有座废弃的机井房,七八个野孩子就把这里当成了遮风挡雨的家,安顿了下来。
后来,王瘸子凭借年龄的优势成了这些孩子的“丐帮帮主”,专门带他们去外地行窃。
王瘸子做的那件大事,就是他二十岁那年,跟邻村的一个女人勾搭在了一起。女人比王瘸子大十多岁,丈夫常年在外打工。王瘸子经常给她点零花钱,有时还把女人带回清扬镇的饭店,大吃二喝一顿。
猫没有不偷腥的,女人没有不爱虚荣的。时间一久,俩人顺理成章的勾搭在了一起。
一天晚上,俩人翻云覆雨到半夜,都累了,王瘸子就在女人家里住了下来。天刚蒙蒙亮,女人的丈夫竟然不声不响的回来了,直接把这两个人堵在了被窝里。
那女人的丈夫又高又壮,身体倍棒。王瘸子跟他一比,简直一个武大郎,一个托塔李天王。
加上王瘸子毫无防备,被男人打得落花流水,右腿也被生生打断了,成了瘸子。
后来,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把瘫软在地的王瘸子,拎了起来。打听到他是清扬镇的,就把王瘸子拖回清扬镇游行。
那天早上,起早上班的,上学的,都看见了赤.身裸.体的王瘸子那副惨样。他的右腿,在地上拖着,蹭了一地的鲜血,触目惊心。
后来,有的老百姓看不下去了,纷纷劝男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都是一个镇的人,平时王瘸子在大家的心中口碑也算不错。不能看着他丢人现眼。
王瘸子这才被大家伙救了下来。又被人带去诊所治了伤。
这事儿之后,王瘸子没有了以前的威风,在“丐帮”里也不好混了。因为,再没人听他的了,健康的人一个指头就能把王瘸子推倒了,谁还拿他当回事?
于是,王瘸子开始走正路,虽然他知道人间正道是沧桑,但总比生命受到威胁强啊!尤其,他以前又偷又摸的,没人用正眼瞧他。尝到了人情冷暖,世事沧桑以后,王瘸子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后来,他跟着清扬镇的一伙施工队去了城里打工。腿脚不方便的他,被安排在厨房做饭。闲时,王瘸子就去帮小工和水泥,
一段时间下来,王瘸子凭着会来事儿,有眼力见儿,在施工队里站住了脚。
虽然他瘸了一条腿,但是哪个工人找他帮忙,他从来不推辞,总是热心的尽自己所能。
一天晚上,王瘸子收拾完厨房,闲着没事干的他想去城里的夜市逛逛。
那天,他刚走出施工队不远,突然,从前面的岔路口处,跑过来一个女人。女人披头散发,单薄的衣服都被风掀了起来,露出白花花一片春光。
女人显然顾不上这些了,气喘吁吁的跑到王瘸子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大哥,求求你,救救我,我被人跟踪了,后面有人追我!”
女人惊魂未定的说,还不时的回头看。
王瘸子心里一惊,赶紧把女人扶起来,嘴里连连说,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到底怎么了?
女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说,她今天晚上本想去闺蜜家,却不知道怎么,被几个从小区里出来的男人跟上了。他们嘴里说着污言秽语,还上前占她便宜。
女人说完,又焦急的回头看了好几眼,大概是想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王瘸子本就热心,如今面前求自己的,又是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心里顿时升腾起一种英雄主义。
他拽着女人的手说,走,跟我去工地躲躲。
于是,女人在王瘸子的宿舍一躲就躲了好几天,也没见人来找她,这才把心放回了肚里。
几天的相处,女孩对王瘸子有了一种别样的情愫。觉得他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是为人淳朴善良。
尤其王瘸子很会哄女人开心,说话做事,表现出特别懂女人。
日久生情不生恨,女孩竟然喜欢上了王瘸子,直言不讳要做他的女朋友。
那天吃完晚饭,王瘸子跟女孩聊天,女孩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说她家是外地的,来这个城市打工,由于刚来,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如果王瘸子不嫌弃,就让自己做他女朋友吧!
天上突然掉了张馅儿饼,而且还把王瘸子砸着了。他偷偷掐了自己好几把,疼,王瘸子这才知道是真的。
于是,王瘸子顺水推舟,就跟这个叫褚娇娇的女孩恋爱了。
那是王瘸子活了近三十年,最开心、最扬眉吐气的一段日子。
褚娇娇人如其名,长相骄里娇气,性格又温柔,对王瘸子也好。这让王瘸子第一次尝到被女人疼爱的滋味,一时间,忘了东西南北。
王瘸子把褚娇娇带回清扬镇的那天,全镇都沸腾了。
大家把王瘸子团团围住,让他说说钓美女的秘籍。
王瘸子牵着褚娇娇的手,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他一边说没有秘籍,我家娇娇就看我好了,咋滴?羡慕嫉妒去吧!一边用手挡着围上来的老百姓。那阵势,就像观看马戏团的演出。
更有的人问:“王瘸子,你娶这个小媳妇是不是得花不少钱?要不然,人家城里姑娘能跟你?”
王瘸子边走边说,我家娇娇说了,她一分钱不要,就让我在镇上盖三间房。结婚那天用轿子把她抬来就行。我们举行一场特殊的婚礼。
“真是狗长犄角,竟整羊(洋)事儿,还坐轿子呢!”
大家边说边笑。
接下来的日子,王瘸子真就叮叮咣咣的自己动手做了一台轿子。又用打工攒下的钱在桥东买了三间房。
褚娇娇就这样嫁给了一无所有的王瘸子。这事儿,不光镇上的老百姓纳闷儿,就连王瘸子也像坠雾里梦里,这褚娇娇到底是图了啥呢?
结婚以后,王瘸子照样去城里的工地打工,可这褚娇娇,却说死不跟王瘸子去。
她在自家的房前屋后开了几亩荒地,用来种些瓜果梨桃还有蔬菜。把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
王瘸子平均两个月回来一次,哪次回来,褚娇娇都把他拿回家的脏衣服,仔细浆洗晾晒。理解他在工地的不易,还特意做些好吃的,走时让他带上。
这褚娇娇真是千好万好,一点挑不出毛病,王瘸子回工地以后,她深居简出,几乎不跟村民来往,一点闲言碎语都没有。可就是一提起城里,她好像特别害怕,也特别排斥。
时间久了,王瘸子难免对褚娇娇起了疑心,一个在城里生活了好几年的女孩,怎能静下性子过这种田园生活呢?王瘸子越想越心生疑虑。觉得她不可能像她自己说得那样简单。
王瘸子腿瘸心不瘸,他留个心眼,再次回城后,他拿着褚娇娇的照片四处打听。这一打听,果然让他打听出一件关于褚娇娇的惊天大事。
一天,王瘸子拿着老婆的照片,走到一处高档小区。他隐隐约约记得褚娇娇无意中提到过这里。
小区门口的保安看了一眼照片,诧异的问,你认识这个女孩?
王瘸子见保安的表情,就知道这里有事。于是,他撒谎说这个女孩是他远房的一个表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家里人惦记,于是派他出来找。
保安说,这女孩叫张莹,以前经常跟一个中年男人在这里住,好像是被男人包养的。
不过,前段时间听说男人突发心脏病。这个张莹还算有良心,打了急救电话以后,怕家属来了她摊责任,就跑了。临跑时又偷走了男人不少钱。
“那后来呢?男人死了没有?”
王瘸子焦急的问。
保安说,多亏张莹打了急救电话,男人捡回了一条命。要不然,她是真摊事儿了。不过,男人好了以后没有追究,还念着张莹救命之恩呢!
王瘸子一听,这才把心放到肚里。事到如今他都明白了,要不然当初褚娇娇那么害怕,其实不是有人跟踪她,而是她以为男人死了,她摊了事儿,于是草木皆兵,看谁都像警察。
其实,保安这些说的都对,褚娇娇老家是偏远农村的。初中毕业以后,因为不想跟父辈一样过那种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工作。于是,就来到城里打工。
褚娇娇虽然长了副漂亮脸蛋,但是没有文化,好的工作她胜任不了。于是,她就去了发廊打工。
刚开始去发廊,褚娇娇从最简单的洗头开始,后来干久了,老板让她焗油,卷杠子之类的活,但是褚娇娇又吃不了辛苦。在发廊干了不到半年就辞职了。
从发廊出来后,褚娇娇又去了一家快餐厅工作。对着洗手池,洗着油腻腻的盘子。一洗就是十几个小时,这个活,似乎比发廊的活还辛苦。
所以,勉强工作了三个月,褚娇娇再次把老板炒了鱿鱼。
这也干不了,那也不爱干,又不想回农村。褚娇娇一时之间连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能干什么。
一天晚上,她漫无目的的在大街小巷闲逛,望着那五彩缤纷的霓虹灯,褚娇娇突然没来由的伤感起来。
人一伤感,就想借酒浇愁。想到这里,她突然看见对面街道有一家《今夜,你约吗?》的酒吧。
于是褚娇娇整理了一下衣服,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走了进去。
酒吧间里,三三两两的客人端着酒杯,窃窃私语,空气里,都有那么一种暧昧的气息在流动。
褚娇娇找了个位置刚坐下,就有侍应生过来推销酒。
“这位小姐需要什么酒,都记在我账上,我一会一块给你结了!”
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褚娇娇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男人,穿着考究,笑意盈盈的走过来,坐在她身旁。
“你,你认识我吗?”
褚娇娇疑惑的问。
这时,侍应生已经端过来好几瓶啤酒。男人接过来,随手打开一瓶递给褚娇娇。笑着说,这顿酒以后,我们不就认识了吗?
男人举起酒杯,跟褚娇娇碰了一下。
褚娇娇被男人看得脸有些发烫,愈发晓得娇媚动人了。
男人伸手刮了一下褚娇娇的鼻子,笑着说:“放心吧美女,我不是坏人,我只是个寂寞的人而已,就像此刻的你,是不是也同样寂寞?”
褚娇娇看着男人那双真诚的眼睛,竟然有种安定心神的感觉。
他们互不认识,这顿酒过后,或许就是彼此的路人甲。但是褚娇娇那种莫名的伤感又回来了,害怕分离,是不是就是一见钟情呢?
哎,不管了,既然掌握不了未来,那就紧紧抓住此刻吧!
俩人就这样,左一杯,右一杯的像个多年的好友,喝了起来。
酒喝到最后,褚娇娇愈发对面前这个男人难分难舍。潜意识里,她希望今晚发生点什么。男人早已洞察了她的心事,搀扶着褚娇娇走出了酒吧,俩人心照不宣去了旁边的快捷酒店。
第二天醒来,褚娇娇一看自己赤裸的身体,还有被单上那朵盛开的玫瑰花,不觉一阵阵的脸热心跳。
然而,身边的男人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褚娇娇懊悔极了,除了一顿酒,她什么都没得到,就稀里糊涂的失去了贞操,甚至连男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正在她后悔的想扇自己嘴巴的时候,忽然间看见床柜上有张纸条,上面写:“我叫姜军,早上工地有事,我先去忙了。这是我电话,醒了给我打电话。对了,谢谢你,第一次给了我,我会对你负责的!等你电话。”
褚娇娇这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肚里。于是她按照姜军留的电话打了过去。
姜军是楼盘开发商,不差钱,差人,差年轻貌美的情人。于是,褚娇娇成了他第一人选。
一个只想不劳而获的女人,大概棒上一个金主是最聪明的选择,就像褚娇娇。被姜军包养以后,褚娇娇不再抛头露面去工作,也不再为了钱而发愁。这样惬意的生活似乎才是她最想要的。
不过,这纸醉金迷的生活戛然而止在那个夜晚。那晚,姜军由于纵欲过度,突发了心脏病。
褚娇娇以为他死了,打完急救电话以后,仓皇逃离。
她嫁给王瘸子以后,不敢再回到城里,因为那是她的噩梦,她宁可在农村呆一辈子,只图个安稳和安全。
其实,跟王瘸子过上日子后,褚娇娇被他的好所打动。慢慢的,她终于意识到,这样的日子,才是最长远的,最让人心安的。
得知褚娇娇,不,张莹的真实身份后,王瘸子打算把这一切烂在肚里。为了继续跟娇妻过,他决定自己不地道一次,永远不告诉老婆真相。
说到底,他们两个人都是有过一段难堪往事的人。既然如今都意识到错了,想踏实过日子,那就好好过吧!
就让往事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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