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可是夜越深,徐璐的心里越焦急。
她已经连续找了两家麻将馆了,始终没找到丈夫的踪影。丈夫就仿佛随着这夜色蒸发了一样。
可是,她必须得尽快找到他,不然,她怕是活不成了。
由于追出来的匆忙,徐璐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裙,披头散发,脚上趿拉着一双红拖鞋。她行色匆匆,脸上满是迷茫与怨恨,看上去就像一个女疯子。
三个小时前,丈夫从家里抢走六万块钱,又去赌了。那可是救命的钱啊。徐璐的女儿患有脑瘤,为了给女儿做手术,她四处拜求,好不容易才跟娘家亲戚借来那些钱,可谁知被丈夫发现后,没人性的居然全都抢跑了。
徐璐怀疑丈夫长的不是人心,他长的一定是颗兽心吧,可虎毒还不食子呢,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女儿死吗?
两家熟悉的麻将馆都找不到人影,徐璐便不知接下来该上哪去找了。丈夫的手机一直关机。她一边无助的在街上茫然乱走,一边哭着给熟识丈夫的人打电话,他跟你联系过吗?他拿着女儿治病的钱去赌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你要是知道他去了哪……
可熟识丈夫的人,竟没谁知道丈夫的去向,也或许,知道却不告诉她吧。
徐璐挂了电话,蹲在街头,无声的哭着。
绝望就如同这黑夜一样,将她笼罩的死死的。
后来,徐璐急惶惶去了一家酒店。总算有好心人告诉她,今晚有人在酒店开房赌博,她丈夫或许是在那里。
急惶惶的赶过去,却又万分失望的走了出来。
烟雾缭绕的酒店房间里,虽聚集了一些赌博的人,却哪有丈夫的人影?
徐璐走到酒店走廊时,有一个男子随后追了出来。那男子叫王峰,是丈夫的赌友,曾跟着丈夫到家里喝过几次酒。他今晚恰好也在这里玩儿。王峰显然又喝酒了,追上徐璐后,竟是把她拽到了楼道里。
楼道里因为平时很少有人走动,显得有些森冷。王峰喷着酒气,嬉皮笑脸的说,刚才不方便说,其实我知道他去哪赌了。
徐璐便急切的抓住了汪峰的手,去哪了,你快说啊。
谁知,那王峰借酒盖了脸,居然对徐璐耍起流氓来,说你看起来似乎很着急,可我凭什么告什么你啊,你让我弄一下,让我弄一下我就告诉你,说着,便开始在徐璐身上乱摸,还凑过一张臭烘烘的嘴,要亲吻她。
徐璐便知道了王峰并不知道丈夫的去向,他只不过是想借机占自己便宜罢了。
那一瞬,不知为什么,徐璐并不恨王峰,他只是更加痛恨丈夫,瞧瞧他都交的什么朋友,肯定是人家觉得他活的窝囊,才敢这样欺负他的女人。
徐璐狠狠的在汪峰胳膊上咬了一口,她本想乘机逃走,谁知王峰竟是那样凶悍,惨叫一声,却一把将徐璐抓了回来,然后,他骂骂咧咧,就开始抽徐璐耳光,当心一脚,将徐璐踹倒在了地上。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解气,走过来,又接连在她身上踢了好几脚,骂她是婊子,说不就是张小杰的女人吗,想睡她是瞧得起她,谁知她不识抬举……
面对一个大男人,徐璐当然没有还手之力。她惨兮兮的卷缩在那里,只是大声哭叫着。
怕她的哭叫声引来人,王峰最终才住了手。恨恨的离开了。
徐璐受的伤很重,嘴角在淌血,身上没一处不疼的,尤其是左腿,感觉像是被踢断了。要是换作平时,她肯定会选择报警。可现在她没时间啊,若不尽快找到丈夫,他万一把那六万块输了,女儿活不成了,她怕是也会找根绳子上吊。
徐璐忍痛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一瘸一拐,狼狈的急急的走出了酒店。
那是一栋很老旧的楼房。据一个熟识丈夫的人说,他也很有可能在这里赌。已经过了12点了,那楼里的住户早就睡下了。徐璐瘸拐着一鼓作气爬到了六楼。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心里也越来越绝望,不知此时丈夫有没有输掉那些钱……
而据说六楼那个男子,嗜赌成性,经常邀人来家里赌。
可到了六楼,徐璐并没有听到屋里有玩牌的声音,倒听到了两口子在吵架。女的哭着说自己当初瞎了眼,才嫁给了男的,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烂赌鬼;男的一再发誓说他再也不赌了,再赌就把自己的手剁下来。
女的哭嚎着说,你的话还能信吗?这辈子算我嫁人不淑……我不活了,我没法活了啊……
徐璐敲开门,问有没有见过丈夫。可是丈夫今晚不仅没来这里赌,那男的也不知他的去向。男的有些不耐烦,说,我这里又不是赌场,你去别处找吧,便“砰”的关上了门。
徐璐失魂落魄的下楼,刚走出楼门,就又听到“砰”的一声,她仔细看,见有一团黑影摔倒了眼前的地上。是六楼那女的,她居然真的寻死了。
借着路灯昏黄的光亮,徐璐看着从六楼跳下来的女人,身体瘫在那里,不住痉挛着,随后,便在她身下漫出一滩血。徐璐抱着头,吓得没命的尖叫着。她惊恐的尖叫,划破茫茫黑夜,似乎正宣示着另一个生命的死亡。
不知为什么,徐璐看着那死在她眼前的女人,就仿佛看到了她自己。女人的死虽有些突兀,但徐璐特别理解她,那是一种源于对人生的绝望。
凌晨的街头,行人已经很少了,徐璐茫然而愤恨的走在街上。她手里一直攥着手机,搁一会儿便给丈夫打一个电话。她多希望电话能打通啊,可丈夫的手机始终关着。
有那么一瞬,徐璐甚至天真的向上苍祈祷,让保佑丈夫今晚能有好运气,虽不指望赢他钱,但至少别输掉女儿那笔救命钱啊……可随后,她便惨惨的笑了,这都多久了,他有不输钱的时候吗?
想到女儿,徐璐趿拉着拖鞋走着走着,忽然又蹲下来,嚎啕大哭。
她今晚将女儿一个人丢在了家里,也不知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哭。
丈夫曾经也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否则,徐璐当初也不会嫁给他。可人生的不遂,创业的失败,让他仿佛一下变了一个人。丈夫开始酗酒,赌博。女儿得那么重的病,他从来不管不问。可徐璐却还总对丈夫抱有一丝幻想,觉得既然嫁给了他,又在一起有了女儿,总得帮他度过人生这个坎吧?
她期待丈夫有朝一日能重新振作。可这都过去两年了,她一次一次给丈夫机会,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失望。
最终更是像个疯子似的,说是要翻本,让她们母女从此过上好日子,竟硬生生的把女儿救命的钱抢去赌了。
凌晨两点半的街头,虽说很少行人,但行人中却不乏酒鬼。迎面忽然走过来三个摇摇晃晃的醉酒的男子,竟无礼的拦住了徐璐。其中一个胖胖的男人说,这时候穿睡裙拖鞋在街上转悠的女人,肯定不是好货,是小姐吧?
胖子醉的舌头都僵直了,瞅着徐璐,你出个价,让哥几个开心开心。他的两个同伴嘿嘿直笑。
徐璐吓坏了。她低着头,想绕开这三个酒鬼,谁知胖子一把就抓住了她,装什么装啊,哥……哥几个照顾你生意,你应该……应该感激我们。
徐璐想叫喊,可当即被另一个人捂住了嘴巴。然后,三个酒鬼就齐心合力的把她抬到了一个幽暗的巷子里,粗暴地把她的腿张开
轮流
玩弄到天亮。
等徐璐从巷子里出来,四周灰蒙蒙的。她狼狈的厉害,睡裙变得脏脏的,左脚的拖鞋也弄丢了,头发乱蓬蓬,满面尘土。可她没有哭,她勉力支撑着身体,又开始急急的给丈夫打电话。可电话依旧打不通。
徐璐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五点了。到了这时候,因为不再抱有幻想,她心里反而变得平静了。
徐璐感觉肚子很饿。初秋凌晨五点,路边已经有人摆出了早点摊子。徐璐虚弱的一步一步挨过去,缓缓的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她要了一碗豆浆,四根油条。早点摊的老板见她样子有异,奇怪的看着她,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徐璐没说话,她只是微笑着向他摇摇头。
徐璐低头喝豆浆吃油条的时候,做了一个决定,她要跟丈夫离婚,这次说什么也该离了;女儿的手术费,她还会另想办法,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会想办法。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不过,她首先要跟丈夫离婚,回去就离。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哭,因为这一夜她的眼泪实在流得太多,已流尽了。
天要亮了,太阳快要出来了。徐璐吃完结了帐,她站起来,挺了挺身子,然后迎太阳升起的地方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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