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是我三年前认识的,目前是我的妻子。
我三年前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每天工作很清闲,我的老板是个喜欢帅哥的女强人,因此我颇受礼遇。
在她面前我什么玩笑都能开,有一次她问我为什么请了半天假,我附在她耳边说,其实我是去做了包皮手术。
她笑得花枝乱颤,说总有一天会有个克星来摆平我。
我不知道她嘴里的克星是谁?是会计薇薇,文员柳月月,还是策划童菲?
她们三个都是挺不错的女孩,我若即若离地和她们黏糊过一阵子,不过和珠珠比起来,她们还是缺了一点味道。
珠珠是在长春巷开花店的,而长春巷是我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在春风沉醉的晚上,经过花店门口,把头不经意地往里探一探,捕捉一个秋波流转,是一件挺美的事。
我从来没有去珠珠的店里买过花,不过我却比她的任何一个老主顾都要了解她。
她最喜欢黄玫瑰,喜欢给雏菊配棕色的丝带,她见了任何一个人都会说:您好,并且会在客人转身离开之后微微地半鞠躬。
我觉得珠珠和我很般配,我也知道她对我有点意思,只要我捅破了窗户纸,她没有不应的。
不过,我追她的过程一直不急不慢的,因为那段日子,我正在疗伤。
那时候,我刚毕业不久,上班才三个月,我和我同居了两年的初恋刚刚分手。
我的初恋叫辛怡,她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第一个心动的女人。
她的缺点有好多好多(或许也可以说是她的可爱之处),比如我们租房子的时候,她一直偷用隔壁住户的电,比如她喜欢冲着大腹便便的老板撒娇赖账。
比如她会搞恶作剧,不是把脱下来的内裤蒙在我脸上让我窒息,就是在我小便的时候扶着我的小弟弟,毕恭毕敬地说:“大哥,这点小事,我来。”
她有很多让我爱不释手的地方,比如她有梨形酒窝,比如她腰臀比堪称完美,比如她的舌头非常灵活……
她喜欢掺和我和兄弟们吹牛逼的各种场合,我和上铺的兄弟说某某女星的胸形绝美,她会凑过来说:其实她一个女人看了也会流口水。
我和一个失恋的哥们讨论女人对于男人性能力的看法,她会神补刀地说:长短不是关键,粗细也不是重点,只有硬才是硬道理。
除此以外,她还喜欢把我当大爷似的供着,不管我在外面干了什么,站在桥头发传单还是在ktv里鬼哭狼嚎,只要我一回出租屋,她就会立刻撵上来帮我脱鞋去袜。
我每次洗完澡,身体都是她擦干的,我的指甲是她剪的,鼻毛是她剃的。
冬天的时候,不管天气多冷,她都坚持每天晚上为我泡脚,她胸前围着围裙,开玩笑地说自己天生适合女仆装。
我说她那不是女仆装,是保姆装,她说就算做我一辈子保姆,她也认了。
我尤其忘不掉的是每次开战之后,她都贴心地给我准备一杯略烫的温水,里面飘着几粒枸杞。
她说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为了我们的长久性福,她必须对我体贴入微,天哪,她婆婆妈妈的时候真像我妈。
在和辛怡分手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们也会有分手的一天。
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永远是奉献的一方,但是分手这两个字却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那天在学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她说她爱我爱到失去自我了,她说当初她挺愿意这样的,但时间久了她也会累。
我问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是不是她看不上我刚找的工作,觉得我将来没什么前途?是不是她家里人反对我们在一起?
她拼命地摇着头说都不是,她之所以想和我分手,是因为她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她说她接受不了我们的感情归于平淡。
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合理的借口,她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死皮赖脸地纠缠她,让她跟着我走,我说不管我混成什么样,只要有我一口饭,就绝不会让她饿着。
她眼里的泪水滚了滚,近乎绝望地说:“这就是你对我的承诺吗?你喝风,我就跟着你喝风,这就是你所理解的爱?”
我咬了咬牙齿,问她是不是开始嫌弃我了?嫌弃我不知上进?
她绝情地说事实正是如此。
我们两个人几乎在同时转过身。
不过转身的一刹那,我还是想去抱住她,哪怕给她跪下,让她可怜可怜我,没有她我怎么生活。
然而实际情况是,为了面子,我没有做出任何挽回她的举动,相反地,我放浪形骸,每天过得醉生梦死。
午夜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打通了她的电话,我醉醺醺地问她就这么不在意我的生死了吗?
我本以为她至少让我少喝点,谁知她噗通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会佯装和一个女孩子勾肩搭背,故意经过她面前,我身上的一千只眼睛都看见了:她完全无动于衷。
我恨她,我简直恨死她了。
一个月之后,我们所有人离开了曾经的校园,她没来得及参加班级里的最后一次聚餐,就匆匆地坐火车走了。
我站在她的宿舍楼前,望着她曾经无数次趴伏的阳台,泪如雨下。
他妈的我的心痛有谁能懂?谁能知道我像条狗一样蜷缩在地上,是为了什么?
听说她回了家乡,听说她谈了恋爱,我想接下来她估计就要以火箭般的速度嫁作他人妇了。
很贱不是吗?
我不想打探她的任何消息,我尽量保持心灵的平静,而男人疗情伤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女人来弥补。
进了公司之后,我发现了几个和我一样刚毕业的新人,会计薇薇,文员柳月月,策划童菲,她们都是。
她们三个在相貌上当然各有千秋,薇薇皮肤很白,和辛怡有点像,柳月月有着可堪一握的杨柳腰,颇有辛怡当年的风致,童菲和辛怡一样,有好看的梨形酒窝。
不过即便把她们三个人组合在一起,也组不成辛怡。
我没有爱上她们,所以和她们的接触蜻蜓点水,她们或许没什么恋爱经验,所以我稍微多看她们一眼,她们就兵荒马乱,如临大敌。
我发现自己魅力还在。
我之所以会撇下她们三个,转而去长春巷的花店撩拨珠珠,是因为她身上有一股让我久违了的妇人气质。
她每天精心地侍弄那些花花草草的样子,多么像为我端茶递水,搓背洗脚的辛怡!
我对珠珠的撩拨止于经常光顾她的花店,止于偶尔赞叹一声:人比花美。
我们的关系能取得飞速进展始于她的一次生病。
那时候是初秋了,早晨我站在店门口嗅着花香的时候,听见了珠珠咳嗽的声音。
中午的时候,我给她买了一瓶京都念慈庵枇杷膏,又送了一些补品给她。
她很受感动,当天晚上就请我吃饭,地点是在她的家里。
说是家,其实是她一个人住,她说她是独生子女,她爸妈是很前卫的艺术家,平常四海为家,喜欢周游各地。
我想不到她的家境那么好。
她住的地方像个小皇宫一样,各种上乘的工艺品满目皆是,我嗔怪她太低调了,明明是一个千金小姐,干嘛去辛辛苦苦地开花店?
她说她喜欢。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说她喜欢。
我和珠珠很快就发生了关系,我没想到她会那么主动,她是一个两面人,在外人面前勤勤恳恳,谦和周到,在我面前活泼可爱,鬼灵精一个。
在她身上,我找回了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那种感觉。
我知道在我灵魂的最深处,我是把她当成辛怡的替代品看待的,一个人的爱情趣味其实是恒定的,爱来爱去无非是爱同一个人,或是同一种人。
我试着让她帮我洗脚,试着让她把脱下来的内裤套在我头上,这些小动作,她简直信手拈来。
我们结婚了。
我知道自己是捡了一个宝贝,于公于私,她都是我最理想的妻子。
我家境不好,事业心不强,可是她有钱,她可以弥补我,而且她还有一对不食人间烟火的父母,她简直就是老天爷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关键是她和辛怡很像,我和她结婚,精神就不至于太分裂。
我们结婚之后,日子过得非常美满,她凭爱好去打理她的花店,不用操心钱的问题,我天天朝九晚五地打卡上班,不需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因为我也不缺钱。
我们暂时不想要孩子,想毫无挂碍地享受二人世界,这样的日子怎么看都是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可我没想到辛怡会再次闯进来。
我和珠珠结婚两周年的时候,我们决定去青岛庆祝,因为珠珠曾经就读的大学正是青岛大学。
我们提前预订了一家民宿,到了之后,我们对那里的环境很满意。
傍晚的时候,我们在门口的院子里烧烤,隔壁的院子里有一个小男孩,见我们这边冒烟,嚷嚷着让他爸爸抱过来看。
那个孩子有一岁多的样子,刚学会说话。
那男人带着孩子坐在我们边上看,我和珠珠热情地邀请他们加入我们。
那男人兴高采烈地喊他老婆出来一起参加。
他老婆出来了,是辛怡。
我当时恨不得自己眼睛瞎了,或是耳朵聋了,我看不得她和别的男人成了夫妻,还做了妈妈的样子,我也听不得她老公一口一个老婆的样子。
我煎熬了很久,最后一天我们离开的时候,我找了机会和她说话。
我问她当初之所以离开我,就是为了嫁给这个男人?我讽刺她办事效率倒是挺快,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话一出口,辛怡就泪如雨下。
她无奈地和我说了实情。
她说她爸爸已经去世一年半了,她问我想不想知道她爸爸得了什么病?她说是胰腺癌。
为了给她爸爸看病,她妈妈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正在举步维艰的时候,她要毕业了,她曾经的一个高中同学(也就是她现在的丈夫),因为开模具工厂,发了一笔小财,他荣归故里之后,直接上门提亲。
她妈妈犹豫不决,那男人当场撂下50万彩礼,让她妈妈拿去给辛怡爸爸治病。
说到这里,她抬起泪脸问我:“50万,你现在或许看不上,可你当时有吗?”
我知道我不该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不过最后我还是问了,我说:“你离开我的时候,还是爱我的对吗?”
她悲哀地笑了笑,说我们都是有家的人了,爱还是不爱有那么重要吗?
我喉咙发紧,感觉像是被谁捶了一拳,我哽咽着说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我不要求她离婚,当然我自己也不会离婚,但是我们可以做情人吗?
她摇摇头说不可能的,她说这是自私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她让我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冲过去抱住她,我们两个都哭得泪流满面。
我们成了情人。
她丈夫的模具厂在昆山,而我在宁波,我们离得不算远。
我们至少一周可以见一次,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我直接开车过去,她也偶尔来看我。
我们的关系,一直没有被发现,因为她丈夫很忙,因为我善于伪装。
我和珠珠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变,不过我担心她总有一天会发现:我还背着她偷偷地爱着另外一个女人。
我想过,我的婚外情一旦暴露了,珠珠或许会让我净身出户,那样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我权衡再三,也无法逼迫自己和辛怡做个了断。
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辛怡的丈夫发现她出轨,和她离婚,我们在一起生活,我们会和以前一样幸福吗?
我不敢保证。
我不敢保证自己有能力让她维持现在的生活,我也不敢保证在一日日的柴米油盐中,她不会厌弃我。
我只能把握眼前短暂的快乐,将眼前的她和记忆里的她重合在一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青春时代。
我知道我无非是自欺欺人,时光流转,过去的永远是镜花水月,再用力打捞,都是一池破碎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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