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佳楹是困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已过十点,她的生物钟历经三周调整的非常成功。她点头擦去眼角分泌的泪水,没跟他客气,脑袋一歪便靠在了他的肩头。闭目,入睡。
车子早就熄火,等到后半夜,昼夜温差甚大。
程景和这一夜睡得说不上舒适,总是维持着一个姿势,麻痹了大半个肩膀。而身边的人也在这时半梦半醒的嘀咕了句,冷。
他动动身子想给她拿条薄毯,而她如同一只八爪鱼,手脚并用的往他怀里钻。两具身子紧贴。毛毯没拿成,他被她抱了个满怀。
周身是她身上恬淡的奶香,程景和身子微僵。她倒是会找地方,环着他腰,温软的手伸进衬衫。没有任何情|欲色彩,只是单纯想要取暖。
而他,被她触碰的肌肤一块块发烫。行,彻底睡不着了。
他俯首看她,始作俑者餍足般,睡得香甜。
不知是该气恼还是觉得好笑,静观两人的关系,她对他实在放心了些。他恶作剧轻捏住她的鼻尖。后者因难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不满的砸了咂嘴,抬手拍掉他的手,脑袋转去另一边。
她的耳朵贴着他胸膛,埋得更深。边找到一个舒适的睡姿,边嘟囔,别闹,程景和。
胸腔轻微震动,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不错。还知道自己抱着的人叫程景和。他这人形抱枕,也不算白当。
他又因此感到无奈,暗叹程景和啊程景和,你今晚是魔怔了,才会大半夜发疯陪个小姑娘来江边看什么日出。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远处接近水平线的那抹云层已染上淡淡橙光,向外延伸的两边趋近于粉,似节日送礼时绑在礼盒最外层的那根系带,隐藏惊喜。
程景和有晨跑的习惯,生物钟使然正巧让他在这时醒来。怀中的女孩睡得安然,若不叫她恐怕等到日上三竿都不知晓能不能醒的过来。
到底是谁要看日出来着?
他揉揉眉心,握着她的肩膀尽量放轻力气。让他们的姿势变得不那么亲密后,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轻唤她。佳楹,要看日出了。
她悠悠转醒,昨晚的一时兴起,叫她对周遭的环境略显陌生,整个人说不出来的恍惚。
闻得身边人一声轻叹,透过降下的车窗看清外面的景色,她终于意识回笼,哦!他们是来看日出的。准确来说是她建的议,要他陪她来看日出。
她倒好,睡一觉就给忘了。
她偷偷侧脸去瞧他,男人未发觉她的赧意,阖着眼舒展脖颈和双臂。她也跟着转动了下脖子,很奇怪,没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昨晚一觉睡得出奇称心。
他们最终一起下车。
宣佳楹趴在栏杆上,静静的,望着天边的日头蒙着淡淡的雾气一点点探出云层。这个过程是治愈的。承蒙上天眷顾,不枉他们从昨夜就开始等待。
早晨的日光,明亮中带着孤注一掷的清冽。不似正午强烈,也不似傍晚多变。光芒渐渐强烈,鬼使神差,他抬手触了触她的眼睛。不是很唐突,有温热的暖意在。
眼前的光暗下,引得她转头,疑惑看过来。怎么了。
他们离得近,可以依稀瞧见她眸中倒映着的自己。总不能和她说,一直望着那儿对眼睛不好。有点欲盖弥彰。
恰在这时,身后响起动静。
“嚯,没想到还有比咱早的。”来人一家三口,开口的是拎着水桶和鱼竿的男士。在天际翻起鱼肚白前他们就收拾妥当启程,不料拿了个第二。
宣佳楹回头,男士的妻子莞尔,手边牵着的小不点也手拎玩具水桶和塑料铲,兴致盎然的很。宣佳楹朝他们友好笑笑。
这一笑,使得小孩扯了扯妈妈的手。女士蹲下,听见他用软萌的小奶音说:“麻麻,这个姐姐好漂酿。”说着,圆润的眼不时向宣佳楹瞥去,怯生生的想要接近。
女士抬头望他们一眼,宣佳楹觉得有趣,腰微弯两手撑着膝盖,尽量压低自己的视线与小不点平齐,逗他:“小朋友真会说话。”
这漂亮姐姐边上还站着位帅哥呢,“妈妈是不是说过,夸人要一起夸呀。”
小孩福至心灵,用力点头:“叔叔也好帅!”
他称宣佳楹为姐姐,称程景和是叔叔。这辈分可就差了。
不怪小孩会这么称呼他们,两人身上散发的气质本就不在一个维度——就好比娇俏与沉稳,鲜艳和深沉,艳丽玫瑰误闯幽幽重地。他们自己未发觉,旁人可是瞧得分明。
宣佳楹实在没有忍住,在一旁窃笑,被程景和抓个正着,抬手覆上她后脑轻揉了一下,顺便压住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没收手,顺理成章帮忙捋顺。
没有责怪的意思。她便愈加肆无忌惮。
他们举止亲密,女士见此意识过来自家小孩对人家的称呼实为不妥,她局促:“抱歉,童言无忌。”
“无碍。”程景和素来不在意这些。见小姑娘微弯的眉眼,他想,就当是在哄她开心好了。
一家三口适时告辞去到岸边。
栏杆边重新回到二人世界。
“好了。适可而止。”程景和被她带动了情绪,跟着一起牵动嘴角。
“好。不笑了。”宣佳楹收住,薄唇故意抿成一条直线,眼睛亮晶晶多了分古灵精怪。
日出过后,程景和驾车,两人打道回府。宣佳楹上午没课,思索片刻,跟着他一起回城南边的住处。
家中未备多余的女士洗漱用品,车子停进停车位,经过超市,他们进到里面。
这是家生活超市,销售货品齐全,关东煮烤肠面包应有尽有。本以为只是来简单的买个早餐,见他进了日用品区域,再出来时手上拿着牙刷和毛巾。心情没由来愉悦。只因,是买给她的。粉色,有点可爱。
大概她的视线过于绵长,程景和怔了怔,以为她不喜欢,“抱歉,应该问你意见的。”
想着要不要让她去挑一挑。而她只是摇头,“没关系,这样挺好。”她又拿过收银台的纸杯挑关东煮。
他倚在一边耐心等待,等她挑选好一道结账。
她的眼睛一碰到吃的就离不开了,她问他要吃什么,他说不挑,拿你觉得好吃的就行。
这日子总是枯燥无味的,日复一日,日日大同小异。超市里的液晶电视从早上开门便播放着依萍书桓的连续剧,一年到头不知循环过多少遍。
两人进到门里就吸引住了老板娘的视线,男人顶着一张堪称绝色的脸,气质一流人高腿长,显得边上的漂浪姑娘小鸟依人。哪怕就是个简单的互动,也比电视上播放无数遍的琼瑶爱情吸睛。
老板娘给他们结了账,宣佳楹瞧到电脑旁的一罐泡泡糖——包装纸里面裹着一层卡通的纹身贴纸,小时候常吃的那款,五颜六色,吐个泡泡能吹好大。她起了兴致,抓了一把:“还有这个也要。”
程景和已经付款,老板娘也懒得再算,摆摆手说:“没多少钱,拿去吧,不收你钱。”
宣佳楹下意识看向程景和,似在询问意见。
程景和以前经常来这买烟,他颔首道谢,与她道:拿着吧,不打紧。
她这才放心,将泡泡糖装进塑料袋,也说了声谢谢。而心中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客气了。”老板娘性格豪爽,不讲究这些,“女朋友啊。”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程景和笑,就听她对宣佳楹说,“下回来不收你钱,甭客气,都给你记他账上。”
那感情好呀。宣佳楹愉快的答应了。
后来进了电梯,她恍然反应过来在超市拿泡泡糖的画面。就好像过节时去亲戚家拜访,对方给你吃水果,你想接又碍于礼貌不敢随意乱接,直到家长同意才欢喜接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他的关系还真像如此。
解开指纹锁进家门,室内景象以扇形从无到有呈现在视野中,他的房子无疑和主人一样——简约、冷淡、内敛,不过还算有点人情味。具体表现在他玄关处凌乱摆放的拖鞋,茶几上堆放的小孩零食,以及沙发边靠着的一把吉他。这些都不像是能与他搭上边的。
“可以不用换鞋。”程景和看到拖鞋才想起来忘记买什么了。之前小侄女他们到这儿来玩他也没想过要买,现在看来的确得备好几双。脚下将拖鞋往鞋柜边踢了踢整齐,率先走进去,朝着斜前方的磨砂玻璃门扬了扬下巴:“去洗漱吧。”
初到别人家中宣佳楹不敢乱瞧,应了声,乖乖拿过洗漱用品便钻进了卫生间。
程景和的房间自带卫浴,他洗完澡出来时,小姑娘正坐在餐桌旁吃关东煮,一口一个夹心鱼丸,随着咀嚼,脸颊一侧鼓鼓囊囊。听到他出来的动静,停了动作望过来。眨巴的眼睛像好奇宝宝。
“要吃一点吗?”她问。
他已经来到她身边,拉开一侧的椅子坐下,随手将纸杯移过来瞧了一眼。想吃鱼丸,没有了。她手上的是最后一串。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刚好想吃她正在吃的,同样的食物,看起来很有食欲。
但显然,这食欲将随着最后一颗要被吃掉的鱼丸而宣告终结。
不过没到最后一秒,谁又会知道这事会不会出现转机。她将那仅剩的一颗,送到了他嘴边,“他家的鱼丸比在学校的好吃,早知道多拿一点了。”
在她的叹息中,他就着她手上的竹签,吃到鱼丸,“一会送你回去,可以再去买点。”
话音落,他见她雀跃点头,将那根竹签扔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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