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期职业生涯中,南贾尼是围绕着他认为能引起美国观众共鸣的主题来进行创作。当时路易·C·K 和其他喜剧演员们以一种涉猎广泛的忏悔式风格大获成功,他却坚持讲些有关经典恐怖电影、记忆的本质、单词「章鱼」(octopus)复数的简短的评论性笑话。他性格内向、害怕表演,但把自己的恐惧融入化为一个深思的舞台形象。「他穿宽松的连帽衫,说话含糊不清。」皮特·霍尔姆斯告诉我说。他也是一名喜剧演员,与南贾尼同期入行,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他真的很棒,就是有些诡异、絮叨、敏感——所以你得注意点。」
南贾尼避免在舞台上提及的是他被培养成为一名严格的什叶派穆斯林。他被教导认为,好色的眼神或者喝一口酒会导致永久的折磨,并且古兰经是上帝准确无误的语言;因为古兰经没有提到恐龙,所以恐龙从来就不存在。八岁的时候,母亲给他留了一件首饰,计划在婚礼上给他未来的妻子。无需赘言,南贾尼的父母会挑选这位未来的妻子,而她也会是一名巴基斯坦的什叶派,可能是一个朋友或者表亲。南贾尼离家上大学时,母亲让他答应永远不会屈服于西方的世俗主义。几天后,在格林内尔入学的一周时间内,他第一次握了女人的手。
但怎样才能让街头酒吧里某个喝醉的顾客觉得这段成长经历非常有趣呢?短短十分钟内,有太多术语需要定义,太多文化背景需要建立。此外,一个成功的笑话需要一个清晰的观点,但他的观点相互矛盾并在不断变化。他将卡拉奇与诗歌和建筑、暴力和厌女症、美味佳肴、让人不安的肮脏、他爱过的每一个亲戚联系在一起。他的自我中有一部分认为将很快搬回巴基斯坦,而另一部分又知道他永远不会。他不能把这些想法完整、清楚地表达给自己,更不用说陌生人了。
到 2006 年,南贾尼表演单口喜剧已有五年。他和一个朋友住在芝加哥的 North Side,平时是一名 IT 专员。「我明白,这是对南亚人来说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他说。「另一方面,我却为自己在这方面做得糟糕而感到自豪。」他每周在城镇和路边表演三四个晚上。在这种时候,许多喜剧演员可能已经搬到纽约或者洛杉矶,在那里他们可以试镜得到电视台工作,并且可以被经纪人注意到。南贾尼则出于舒适和习惯留在了芝加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舞台上变得更加自信。他训练自己把麦克风拿出来,并开始在舞台上走动。「这听起来像是一件小事,但它是革命性的。」他说。他把发型从 20 世纪 90 年代休·格兰特那样懒散的中分式变成了猫王的后梳式。「他开始变得强壮,穿紧身T恤。」福尔摩斯说,「他修了他那一字眉,提高了音量,开始控制全场,充满激情。这就像看到一辆汽车突然换到更高的档位。我开始喊他『新梅尔』 而不是『库梅尔』。」
在 North Side 一家酒吧的某场表演中,南贾尼开玩笑问,「卡拉奇在房间里没?」观众中有个人也开玩笑地「嘘!」了一声。南贾尼看到她是一名白人女性,一名褐色头发里夹杂着一缕紫色的美女。「我不这么认为。」他说,「我会注意到你。」两天之后,他们再次相遇。她介绍说自己叫艾米丽·戈登,来自北卡罗来纳州。身为一名情侣和家庭心理咨询师,她对于喜剧也知之甚多,还有电子游戏、漫画书、恐怖电影,和南贾尼简直如出一辙。
很快他们几乎每天都发短信。尽管互相吸引,但他们都对情侣关系却都不感兴趣:27 岁的戈登结过婚并已经离婚;28 岁的南贾尼不应该和任何一个人约会,更不用说一个非穆斯林了。「我们约会、做爱,又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了。但让我们再约会一次。』」南贾尼说,「又一次,在她来看电影之前,我在床上扔了一堆脏衣服,以确保不会再发生什么事。结果还是没用。」
同时,南贾尼的父母已经从卡拉奇搬到了新泽西,开始给他发芝加哥地区他们认为合格的什叶派单身女性的信息。南贾尼则极力回避这些相亲。「我的美国朋友会说,『兄弟,告诉你父母你不感兴趣不就行了。』」他说,「但这是一种文化误解。在巴基斯坦文化中,包办婚姻才是婚姻。其他任何事情都是绝不可能的。」他觉得自己已经被美国化,想要选择自己的爱情伴侣,但巴基斯坦血统又让他害怕辜负家人的期望。「我无法想象一个我最终接受了包办婚姻的世界,但我也无法想象告诉我父母。」他说,「我只是岔开话题、拖延。」
在两人约会几个月后的一天,戈登给南贾尼发短信说要去看医生。之后南贾尼几个小时都没有收到她的消息。大约到了午夜,他接到一个电话,说戈登在急诊室,呼吸困难。他匆忙跑到医院,待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晨,由于处于深度镇静状态,戈登在有意识与无意识之间变换。她的肺感染了,而且扩散很快。医生告诉南贾尼,为了治疗,他们需要让戈登处于医疗昏迷状态,问他是不是病人的丈夫。他说不是,甚至连自己是否是她男友都不确定。医生又问,并催促他签了一份免责表单。最终,在医生的坚持下,他签了字。医生把戈登捆好,注射了麻醉剂。她挣扎了下,然后陷入了昏迷。
南贾尼本来应该在去见扎克·加利凡纳基斯的路上,但是他留在了芝加哥,并每天都去 I.C.U 看望戈登。她持续昏迷了一个多星期。同时医生排除了几种可能性,包括 H.I.V 和白血病。即使是十年后,哪怕已经讲过数十次,南贾尼无论在什么时候谈到这段经历,都会哽咽。「我就坐在她床边。」他说,「她没有意识,身上连着那些嘟嘟叫着的机器。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想,如果她能从这走出来,我就和她结婚。」他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老套,如果你仔细想想,甚至有些诡异、一厢情愿的。但那就是我的想法。」
「剧透预警——我活下来了。」去年五月,戈登说,向我竖起拇指并露出一个傻傻的微笑。在昏迷的第八天,她被诊断为成年型斯蒂尔疾病,一种罕见的炎症综合征。不过一旦被确诊,经过治疗,病情还是可控的。「我必须有适量的睡眠和锻炼。偶尔还会出现一些症状,那不得不卧床休息几天。」她告诉我,「但再没有什么 I.C.U,真他妈太好了。现在只有在拍电影时,我才不得不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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