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妈妈。”
小小倔强的抬头看着张怀民。
张怀民叹了口气，
你是孙悟空吗？
没有妈妈，
然而他还是无法对女儿凶一些，
只能无奈的拖着自己的假肢回屋。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伴随着小小的声音：“爸爸，她就是个嫌贫爱富的女人，咱们困难的时候她选择离开，怎么就从来没有想着认我，现在看咱们的日子好了，又跑回来认我。是不是哪天她的那个有钱的男人死了，她还会跑回来跟你复合啊？不，不用那个男的死，只要他破产了，过得不如我们了，她就会跑回来的。她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婊子……”
“住口，我不许你那么说你妈妈。”
张怀民猛地打开门，大喝一声，
小小先是惊愕的顿住了，
接着就是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16年来，
爸爸张怀民从来没有对她大声说过一句话，
不管是以前穷困潦倒的时候，
还是近年来爸爸转运日子好起来，
她一直都是他的公主，

她得到的也一直都是最好的。
而现在他却因为那个抛弃他的女人徐菁菁冲自己大吼，
小小委屈的像吃了闷雷，
在她的五脏六腑爆发，
处处都是对徐菁菁的恨。
“我就说她，就说她，我诅咒她下十八层地狱。”
小小的怨毒的眼泪积蓄后爆发，
带着16岁不该有的恨意。
徐菁菁是小小5岁离开这个家的，
小小对她的记忆最多的就是她从来都不会抱自己，
小小的她一直以为所有的妈妈都这样，
直到后来看到同学母女间的亲昵，
她才确定徐菁菁根本就不爱自己，
所以在她五岁的时候抛弃她和张怀民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你爸爸啊，爱你妈妈都快疯魔了，洗脚水也给端着，不过你妈妈也够无情的，你爸爸一出事，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再说了，你爸爸不也是为了救你才出事的嘛……”
小小听着邻居老奶奶絮絮叨叨的说着徐菁菁的薄情寡义，
　她更加确定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冷血动物，
自己的女儿不爱，
自己的丈夫一出事，
她立刻抽身。
她想着想着，恨恨的捏紧了拳头。

菁菁，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别怪小小，她是个孩子……”
张怀民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张小小的脚步在门口顿住了。
“她是小小吗？她不是。”
徐菁菁的声音里带着决绝和狠戾。
“怎么说她都是个孩子，是个生命，我不能……”张怀民的声音越发的卑微，张小小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猛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冲上去推了徐菁菁一把：“你滚，不要在我家撒泼，我爸爸不忍心赶你，我可不怕你，你给我滚，我也绝对不会认你的。”
       
“呵呵，你不认我？你以为我稀罕你认我啊，我连你是谁我都不知道，不，你是杀害我小小的刽子手……”徐菁菁的眼神也没有意思母女的情分。
“菁菁，你——”
张怀民慌张的拉住徐菁菁，
　徐菁菁一把甩开张怀民的手，
转头看向张怀民，一字一句：
“张怀民，你可以做你的观音菩萨，但是我不行，我为什么要认她，你自己告诉她，如果不是念着我们昔日的情分，你以为我愿意看到她吗？还要让她做我法律上的女儿。你最好跟她说清楚，我才不会被莫名其妙的泼脏水呢。”

徐菁菁转身就走，
笃笃的高跟鞋一下下敲击在张小小的心上？
什么是法律上的女儿，
自己难道不是她的女儿，
她脑子里在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种狗血的想法，
最终她看向了张怀民：
“爸，我到底是谁的女儿，小小到底是谁？我是怎么害死小小的呢？”
一连串的问题，
让张怀民摸出了那盒只用来招呼别人的已经在口袋里放皱了的烟，
哆哆嗦嗦的点燃，吸了一口。
“爸爸，求你了，你告诉我吧，徐菁菁为何这么讨厌我？小小又是谁？我真的想知道，我不想活的不明不白的，我也渴望母爱，虽然我不喜欢徐菁菁……”
小小已经哭的像个泪人儿，
她哽咽的看着张怀民，
她有无限的委屈，
她不明白徐菁菁为何这般恨自己。
“好吧，爸爸就告诉你吧。”
13年前，张怀民带着徐菁菁和他们两岁岁的女儿小小坐长途车回老家，
中途车子过休息区，
司机停车让大家稍作休息，
为了省事，就没有开进去，
只是停在了休息区外面的马路边上。

徐菁菁跑去买水，
张怀民抱着女儿在车上打瞌睡，
同在车上打瞌睡的还有两个老人和一个孩子。
六月的蝉鸣肆意的欢叫，
而这个时候突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大巴车尾部就被大火蔓延开了，
坐在车子前端的张怀民抱着女儿就冲了下去，
就在他庆幸躲过一劫的时候，
车上传出一个小女孩的哭喊声，
张怀民看着熊熊的大火，
他把女儿放在地上，
再三嘱咐让女儿不要动，
然后把腿往车上跑去，
在他一脸漆黑的抱着惊吓的小女孩钻出大火的时候，
消防队和车站午睡的工作人员才赶来。
然而车子已经烧毁，
除了被救出的小女孩。
        
车上的两个老人因为睡的比较沉，
火势蔓延起来无法救助而死亡。
徐菁菁完全愣住了，
她买的水都扔在了地上，
玻璃瓶装的汽水撒了一地，
就像小小的血液撒了一地一样，
那是小小最爱的橘子汽水啊。
小小几乎是和爸爸一起动身的，
张怀民跑向熊熊大火的车辆，
小小则追着一只蝴蝶，

就这样跑到了公路中央，
被来不及刹车的车辆撞向了小小的身体。
徐菁菁抱着女儿小小的身体，
抬头看着张怀民怀里的孩子，
带着仇恨。
“警察同志，这孩子,怎么联系她的家人呢？”
张怀民抱着怀里的孩子问民警。
民警看了一眼呆滞的徐菁菁，
有些不忍的说：“这孩子挺可怜的，她的爸爸妈妈早就去世了，爷爷奶奶也在这次大火中去世。我们想，我们想。”
民警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再次看了一眼徐菁菁：“你们可以考虑收养她。”民警也希望这事儿能得到最好的解决，不然一个小孩子他们又能怎么处置呢。眼前这对夫妻虽然失去了孩子，但是也得到了一个孩子啊，只能说这个民警还是太年轻，不懂的一个母亲的心情。
“什么？你让我收养一个害死我女儿的孩子？”
徐菁菁的眼睛瞪得很大？
       
民警一时间语噎，
支支吾吾的说：
“徐女士，你女儿的离开我们深表同情，只是也不能全怪这个孩子啊，她也是个生命，如果你们不收养，我们只能送她去孤儿院了。只是……”

“只是什么我不管。”
徐菁菁抬腿就走。
当张怀民抱着这个孩子出现的时候，
徐菁菁的脸整整落了一层的霜，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人人眼中的英雄，
她女儿的间接伤害者，
她不知道该如何看待他，
是尊重还是记恨。
      
她只是狠狠的擦了擦小小的照片，
摔门进屋。
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把孩子赶走，
只是她从来不抱她，也不管她，
就算她爬的满身脏兮兮也从不去看，
她无视她，她连着张怀民一起无视。
只是当张怀民一口一个小小的叫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她有时候也恍惚觉得是不是小小真的回来了。
就这样过了两年，
徐菁菁开心的告诉张怀民自己怀孕了，
张怀民看着妻子许久不见的笑容，也
高兴的不行。
然而福兮祸所伏，
就在徐菁菁开始从失去女儿的心情中转换过来的时候，
眼前这个替代了小小的名字，
小小的一切的小姑娘，
也蹦蹦跳跳的跑到了马路中间，
张怀民推开拉他的人的手一个箭步上去，

孩子摔在了路边，
张怀民到在了车轮下，
从此张怀民变成了一条腿。
徐菁菁终于爆发了，
她受不了张怀民这种为了别人能伤害家人的行为，
她可以勉为其难去养这个孩子，
但是这个孩子是无法真正的代替她的小小的。
她无数次要把这个孩子送走，
她还有姥姥姥爷啊，
可是张怀民永远都在说二老年迈，
如何养活孩子，
却经常带着这个孩子回去让二老享受天伦。
她想不透张怀民在冲上车的瞬间，
有没有想过不到3岁的女儿，
会不会有危险，
在他不顾别人劝阻冲上马路的瞬间，
又考虑过自己和肚子里孩子如何生活吗。
“我们离婚吧。”
徐菁菁看着张怀民。
“好。”
张怀民在徐菁菁走出门去的时候沉闷的说道：
“孩子你打掉吧。”
“我早就打掉了。张怀民我恨你。”
从此，
徐菁菁离开了这个家，
而一条腿的张怀民也被迫失业，
带着女儿小小艰难的以补鞋讨生活。

然而老天爷还是能看的到好心人的，
张怀民在张小小10岁的时候，
认识了一个贵人，刘文，
刘文喜欢张怀民的豁达开朗，
成了他补鞋摊的常客，
后来听说张怀民是学设计的，
就出资给张怀民开了一家定制鞋店，
赚钱三七分成，
他只拿三，说自己没出啥力气，
慢慢的经过这些年的时间，
鞋店越做越大，
张怀民也换了房子，买了车子，
也换了假肢，
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独腿老板，只是一直没有再娶。
直到徐菁菁上门，
不，是张怀民找徐菁菁上门的，
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可能熬不过今年了，
而张小小只有16岁，还需要一个监护人，
他祈求徐菁菁能认下小小，
教养她，别让她走了弯路，
徐菁菁犹豫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接着就发上了菁菁上门，
小小大闹得一幕。
张小小听完颓然坐在那里，
哭的歇斯底里，张怀民叹了口气：“你知道你刘伯伯是谁吗？他是你妈妈的现任丈夫，你妈妈的脾气是大，但是心地善良，当年她离开，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承担不起这个家庭的重担，如果留下来，她会把所有的怨气都发在你身上，所以才选择离开的。后来遇到你刘伯伯，日子才过得好起来。

        
后来她总是隔三差五的找路上的小乞丐拿着他的鞋子来补，清一色的34.5码。又有几个人是34.5码的脚啊，你的漂亮衣服也都是她买的，找人捡了吊牌，扔在咱家门口。她只是接受不了女儿的去世，她是不认你，但她也从未亏待过你啊丫头。”
“爸爸吗？”
一个13岁的女孩站在门口，怯怯的问，
她的身后是泪流满面，
依旧倔强满满的徐菁菁。
“你是？”
张怀民有些发愣。
 “是爸爸让我来看看你的，还说我可以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
小女孩继续说。
带着谦和，完全不似徐菁菁的倔强，
反倒像极了年少的自己。
张小小擦干了眼泪，
而今，她一切都明了了，虽说无意，
却也是因为自己还得徐菁菁失去了女儿，
还得张怀民失去了一条腿，
而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责备徐菁菁呢？
她本来不是她的妈妈，
凭什么对她负责任呢？
她慢慢走向徐菁菁，
艰难而真诚的说了句：“对不起。”


“好了，孩子我送到了，我先走了，让他们俩个陪着你吧。还有，你的鞋店，老刘会先帮她管理的。”说完笃笃的又走了，还是那么骄傲，还是无视张小小。临走有对自己的女儿说了句：“听爸爸和小小姐姐的话。”
“姐姐，妈妈就这样，脾气大，不过她是个善良的妈妈。”
小姑娘拉起张小小的手，
又拉起张怀民的手。
是啊，她是一个嫌贫爱富的女人，
可是她何尝不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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