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没错,每个人都有那样一片森林,或许美好,亦或恐怖。你可能对它流连忘返、念念不忘,亦可能对它望而生畏甚至要否定它的存在。然而,它依旧会一直存在。
就好像10年前那个夜晚,那三个男人,改变了我的一生。
这是我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五天。
到这里的第三天,我找到了现在这份工作,当天上岗,所以这也是我工作的第三天。
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17点42分。其他几个一起出来扫街还不算熟悉的小姐妹应该已经下班了吧,应该已经做了好几单了吧?
拿着手上还剩下的十几张宣传单,回头看了下刚刚出来的这家电缆商店,想想刚刚老板色眯眯的仿佛能穿透我丝袜的眼神和老板娘凶狠地好似狮子般的表情,不住地自嘲苦笑了下,我真的能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吗?
算了,不去想了罢,再走几家试试,最起码把这几张宣传单发出去。
“你是卖保险的吗?”这时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在我不远处停下,车里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人探出头问到,车子有些脏,应该没怎么打理过。
“你好,先生!我是西城保险的寿险经理人,您可以叫我小春。”我快步走过去,脸上带着主任刘姐早上刚刚教过我的那种叫做“标准职业微笑”的东西,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表演的这个微笑是否达到了那个职业标准,不过也只能尽量了。
“我要给我妈买份保险,上车,我带你回家里签,具体车上谈。”可能真的是职业微笑的作用,这男的也没拖泥带水,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我没顾虑太久,毕竟这可能会是我到这个城市做的第一单。但是当我打开车门,坐上车子的后座的时候,我的命运就已经要走入那片看不清颜色也说不清在何方的森林里面去了。那个夜就那样开始了。
其实我是在车子开了近一个小时,
旁边的景色开始有些荒凉的时候发觉有些不对的,但其实那时就已经没法改变什么了。
期间,他问了些保险条款和保费之类的问题,
然后就是我小心翼翼的讲解保单,因为其实我本身也不太熟悉保单,所以讲的可能有些颠三倒四,不过自认为大致应该讲清楚了。
之后,就是很长的一段沉默,我拿出手机,18点36分。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开始萦绕。当然,在当时我还是抱有幻想和希望的。
所以,
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我还是佯装镇定的问道:
“先生,还要多久啊?要是太远的话,您看要么您给我的址,明天我登门拜访好了。”
“快了。”
回答很简短,不祥的预感又加重了一分。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车子在一片老旧的居民区前停了下来。
我以为到了,暗暗地松了一口起,
正准备打开右面车门下车的时候。
突然门开了,挤进来一个身影,
不算很壮,但是挤得很用力。
这时左面和前面副驾驶分别坐进来一个人。
我完全清醒了,我知道我遇到传说中的坏人了。我拼命推那个挤进来的身影,用尽了一生最大的力气,我高声喊着救命,竭嘶底里。一度我以为自己能逃掉,我仿佛已经看见我逃出了车子,顺着大路一路逃远,逃到天色放亮,太阳升起。
但是终究我还是没能逃过这个黑夜。
车子继续像前开着,天色很暗,车窗外也几乎看不到光亮。
脖子和脸颊火辣辣的疼。
不,其实全身都很疼。尤其是心脏,不同于脖子和脸上,那里好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那种仿佛时刻会破碎的疼。
两个男人分别坐在左右,我记不得他们说了些什么,亦或是他们什么都没有说,我已放弃了抵抗,刚刚的逃跑已经用尽了我这一辈子所有的力气。
车子一直开着,
不知道开了多久,不知道会开多久,
我一度以为它会一直这样在这个黑暗的夜里一直一直的开下去。
但是它终究还是停下来了,
我被拉下了车,这是一片甘蔗园,很黑,和这该死的夜一样。
我记不得是怎样被他们拉进甘蔗园的,也不记得怎么被他们剥光了衣服。
甚至在野外这样一丝不挂我都没感觉到一丝寒冷和羞耻,也许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寒冷和羞耻对我来说都是奢侈的。
没有挣扎,没有电视里那经典的“叫破喉咙”,
我就这样被人压倒在地上。
只能看到身上的这个男人的肩膀上一直嚣张跋扈的蝎子纹身,高高的昂起锋利的尾巴,然后深深的刺入了我的身体……
之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然后就结束了。
很可笑我能记住多少次,
可能是我魅力不够,
不过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这样的庆幸自己魅力不够。
我安静的穿着衣服,很多地方扯破了,
但还能穿上,丝袜也被扯得很破了,不过我还是坚持穿上它,我要尽量多的东西保护我自己。
手机和包里的电脑都被收走了,
我不知道现在的时间,
不过我想应该过了很久了罢?几年?几十年?亦或者是更久更久。
“打电话,找人转账赎你。”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我想这是地狱来的声音,
没有一丝温度,
很难想象发出声音的这个生命体刚刚会有那么激烈的动作。
“我,我刚刚来这里打工,不认识什么人。”
我的声音有些嘶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
“别废话,那就给家里打。”依旧是地狱传来的声音,不过貌似带上了一丝火气。
想了很久,我决定给小琴打电话。
她是我的同乡,在家的时候跟我是很好的姐妹。
比我早几年来这里打工,后来找了个老公,做生意的,
现在生活还不错,几天前我刚来时跟我见过面,说不管什么事尽管找她。
接过一个男人递来的原本属于我的电话,
找到小琴的号码,打过去,按那个男人的要求跟小琴说自己打麻将输了,现在被人逼债,需要二万块。
挂掉电话,顺便看了下时间,22点07分。
接下来电话被收走,然后是漫长的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狱里的声音过来催促,好像说钱一直没打过来,一直到今天,我依然记不起小琴有没有说过马上给我打钱过来这句话了,可能一切都是美妙的幻觉吧?
总之,再给小琴打电话过去,听到的是同样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样不知要表达些什么的话,至少我确定那一定不会是小琴说出来的,至少她说话不会像台机器一样毫无感情。
“找别人,收不到钱你知道我们会怎样。”地狱又发出了声音。
“会怎样?”我茫然。
“你说呢?”
“我不知道。”
“自己想。”
我努力的想了,当然不是想会怎样。而是努力想到底有谁会救赎在这样黑夜里的自己。
我想到了父母。在家乡务农的他们两万块钱已经不算小数目了,母亲身体还不好,只靠老父亲种些庄家,让我怎么能开得了这个口?
想到了单位里认识仅仅三天的主任和小姐妹,这些只能是想想了。还有谁?
最终我还是想到了他,
他是我的前男友,叫小刚,
我们在老家认识交往的,前后一年多些,三个月之前分手了。
经历过很多浪漫,而后因为一些琐事以及更重要的家庭原因,也就是经济原因,我们分手了,
分得很平静,我没哭,他也没有,更没有狗血的发誓几年几年以后我会踩着五彩祥云娶你的豪言壮语,
之后他去了另一个城市打工,和他也没再联系。
“喂?小刚吗?是我…”
“春春?这么晚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你嗓子怎么了?”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和困倦,不过好像给了我很大的力气,让我有力气感觉自己尚在人间。
“我,我打麻将输了钱,现在被人追债。我,我想…你那要是没有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
我吞吞吐吐,又不得不这样说。
一段沉默之后,电话那头说道:“我现在身上没有。”
心中瞬间恢复冰冷,不过紧接着电话那头又传来急切的声音,差点被我忽略掉,而注定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声音:
“不过我会想办法,你别急,等我。”
电话挂掉了。
等待。很久的等待中,时而我充满绝望,和小琴那次一样,一会又会有一个机械的声音,重复那一段毫无感情的话;
时而我又有些许希望,钱打过来了,我的救了,天亮了;时而我又深深地恐惧,就算钱打过来了,这些人真的能放过我吗?
会不会在这里杀人抛尸?
会不会把我卖到什么地方去?
而这时,天真的快亮了。
一个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手机,
又要我打电话吗?还需要再给小刚打过去问下吗?
“钱打过来了,上车。”声音依旧冰冷,不过能听出些许兴奋。
车子又开了很久,天色已经放亮了,车子好像开进了一个小县城,不过当时的我确实认不出这是哪里。
我想我会被卖掉吧?
被人像土狗一样锁在地下室里,然后让很多很多从没见过的生物在我身体里发泄欲望,然后逐渐腐烂死去…
车子停了,我被赶下车,
他们走了,带走了电脑、手机、钱包那些我不再看重的东西,
我真的等到天亮了?
茫然了好一会儿,
我快步的向旁边的一个环卫工人跑过去:“叔叔,能借你电话我打一个吗?我遇到坏人了……”
我蜷缩在一个一直放着卷帘门的店铺门口很久,
期间很多人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无动于衷,有人上来询问我也从没回答,也没有一丝想哭的感觉。
直到小刚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面,
我扑上去,抱着他哭了很久很久……
在他的鼓励下,我选择了相信法律,
而法律并没有让我失望,不久那几个人归案了,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而我,跟着小刚来了广州,换了一份文职的工作,
然后结了婚,新郎当然是那个把我从黑暗中救赎出来的男人。
经历过那个夜晚的我,
终于读懂了村上春树的那段话:
少年时我们追求激情,成熟后却迷恋平庸,在我们寻找,伤害,背离之后,还能一如既往的相信爱情,这是一种勇气。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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